631

Starmora·随声听

“你叫什么来着？”

“奎恩？”

“是奎尔。”

面前的男人像是宿醉之后刚刚清醒，鸡窝一样的头发乱得不成样子，他快速舔了舔嘴唇，凑过来纠正她，呼出的热气令她的耳朵开始升温。他们的距离很近，卡魔拉甚至能看见他眼白处遍布的红色血丝。她忍住将拳头挥出去的冲动，往后退了一步，没有接话。

彼得奎尔是个奇怪的人。

从她莫名其妙地被一颗石头弄到这个时空开始，他就总用一种黏稠复杂的眼神打量自己。所有生活在这个时空的人都用同一句话来打发她——

包括星云。

“你们过去是爱人。”

“我和他？”

妹妹耸了耸肩，随口调侃道。

“谁知道呢？

“毕竟当时你的选择只有他，一棵树以及一只浣熊。”

“……”

太阳穴处某根神经跳动得很剧烈，卡魔拉一边震惊自己竟然能在星云嘴里听到这种玩笑话，一边又觉得她的说法诡异地有些合理。

最终战结束以后，她原本以为会跟着那个铁皮人的响指回到原来的时空里。但是没有，她像一个格格不入的外来者，被强行卷入陌生又熟悉的世界。

她迷茫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
要不要去那个什么护卫队？

不是没有考虑过，只是仅仅不到一天的短暂相处里，太多人透过她看到另一个人了。卡魔拉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自己，或许是，或许不是。只是在这个时空里滞留得越久，她就越发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永远无法变成“她”。

就这样销声匿迹了很久。

星云再次联系到自己时，卡魔拉已经加入了掠夺者。她没有拒绝星云提出的合作，尽管她内心有些抗拒跟他们打交道，但这的确是一笔划算而诱人的买卖。

唯一困扰的地方不过是彼得奎尔的眼神，它们在她出现的大部分场合都黏在自己身上。她一开始也试着或委婉或直接地说了一些拒绝的话，后来索性就假装对那些炙热到令脊骨发烫的目光毫无察觉。或许是出于恻隐之心，卡魔拉偶尔也会悄悄关注彼得奎尔。他常常自恋又天真，逞能又嘴硬，总是拿出一个随声听播放各种奇怪但又不难听的歌。

那个卡魔拉到底喜欢他什么。

这个问题令她百思不得解。

直到阴差阳错来到反地球，直到看见他转身冲进摇摇欲坠、快要被火焰吞噬的飞船里寻找那只浣熊，她心里有什么东西慢慢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。

卡魔拉以为，那只是一只会说话、讨人喜欢的宠物而已，他们已经为了救他而涉险，并不会再因此搭上自己的命。

但真的有个蠢货这样干了，然后在他身后紧跟着的是又一群蠢货。

莫名其妙。

她知道自己在嘴硬。

只是看到差一点死在太空里的彼得奎尔肿得像个猪头，口齿不清地躺在朋友的怀里嘚瑟，有些动容。

他笑着说。

酷不酷。

一群人哭着过来抱成一个球，另一群人在远处笑着看他们鼻涕眼泪全都流进嘴里。

很温暖的画面。

而她作为一个看客，再近半步都是僭越。转身的瞬间，某个蠢货按下随声听的按钮。

又是一首不难听的歌。

这次卡魔拉记了很久。

久到后来的后来，她偶然在某个地方又听到这首歌。随声听和它的主人像强盗一样闯进心里，掀起一场只有自己知道的骇浪。

遗憾吗？

或许吧。

后悔吗？

她抬眼看到船舱里其他掠夺者伙伴，此时是深夜，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，疲倦得在舱板上东倒西歪地睡着。

鼾声此起彼伏，但彼此依偎。

卡魔拉又想起离别时。

“你们曾经一定很美好吧？”

“美好到你无法想象。”

她释然地合上眼。

有些东西求而不得，有些东西不必强求。

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。